有意思的是,来的家长里,有些孩子居然不是在朝田上的大学,而是在外省,这些家长是见到广告之后,专程来替孩子打听细则的,其中一个学生还是在上海上学——遗憾的是,他就读的那家学校,在座的人基本上都没听说过。
这也是正常了,北崇如果有学生能上了清华北大或者浙大上海交大之类的名校,那回乡发展的机率,无限接近於零,直接给个村长,人家也未必愿意回去——当然,要是朝田的城中村村长,名校的硕士生也要打破头抢着回来。
不管学生家长如何多种多样,陈区长和隋书记坐在那里耐着性子解释,态度也非常地和善,现在不是拿架子的时候,正经是要体现出亲民的形象,虽然这第一次招聘,肯定招不到多少有真材实料的主儿,但是……千金买马骨嘛。
一旦工作起来,时间过得真的是特别快,不知不觉间就接近六点了,两人正在跟一个恒北财大的女生沟通的时候,门刷地被推开了,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,「你们这里,是在干什么?」
隋彪看清来人,刷地就站了起来。「陈市长好。我们是在做招聘应届大学生的准备工作。」
打头的不是别人,正是阳州新上任的市长陈正奎,他目光炯炯地扫视一眼。又狠狠地看一眼坐着不动的陈太忠,沉声发话,「你们的招聘工作。经过阳州市政府许可了吗?就在办事处搞?是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?」
「我们这个工作,是市党委早就批准了的,」隋彪看一眼陈太忠,发现他没有说话的意思,只能硬着头皮解释,「陈市长您可以去了解一下,李强书记这些都是知情的。」
「我不知情,」陈正奎冷冷地发话,「先把报告打上来。市政府批了,你们才能这么做……否则你们所做的一切,都是不合程序不合法的。」
「我们的程序。过了常委会的。」陈太忠终於发话了,他坐在椅子上微笑。「陈市长,你这么说话,学生们听到耳朵里,对我们的工作……真的影响很大。」
「以前的程序我不说,我没有参与,」陈正奎很直接地表示,「但是你们现在来阳州办事处招聘,我并不知情,所以现在我现在郑重地通知你们……这个地方,北崇不能使用了。」
话说到这个地步,隋彪早就吓得躲在一边闭嘴了,官场里人用到这样的措辞,就是很激烈的矛盾冲突,一般人想掺乎也没那胆子。
「可是不在这个地方办公,我们就失去了理法上的正统,」陈太忠也不指望隋彪拔刀相助,他兀自稳稳地坐在那里,笑眯眯地发话,「陈市长,你这么贸然地进来……」
他扫视一眼在场的旁人,除了提问题的财大女生,还有七八个学生和学生家长坐在那里旁听,他轻叹一口气,「很可能影响我们的招聘效果……带来很严重的后果。」
「我也不想这样啊,」陈正奎轻喟一声,他看这货,真是要多不爽有多不爽了,但是这个时候,他也不愿意吸引太多的仇恨度,「但是北崇做这样的事,应该先跟我打个招呼。」
「是这样吗?」陈太忠看着他,无奈地摇摇头,又低声嘀咕一句,「我总觉得是市党委认可的事儿了,而且是我们北崇自己出钱,不走市财政的。」
「事情确实是这样的,」陈正奎很干脆地点点头,他承认一些客观事实,「但是对於你们的冒失,想必你也知道,省里有不少领导也非常不满意,你我都是共产党员,要强调组织性纪律性,你事先不跟我打招呼,那我只能请你撤出这个办公室了。」
「滚,」陈太忠微微一笑,抬手就将手边的烟灰缸砸了过去,正正地砸中对方额头,只听得啪地一声闷响,厚重的烟缸四分五裂,他呲牙一笑,「这房间是我们一天八百租来的,你让我走我就得走……你以为你是谁?」
「你,」陈正奎捂着脑袋,就是一阵晃悠,他愕然地看着对方,良久之后,才惊讶地发话了,「你居然敢打我?」
他是如此地不可置信,以至於声音都尖厉到震颤的地步了,有点像后世的海豚音。
「不是我想打你,是你自己找揍啊,」陈太忠灿烂地笑一笑,「市党委会通过的事情,我也花了钱租房间,自问没有做错任何事情,你居然就蛮不讲理地强行要我撤出。」
他深吸一口气,将这个问题延展开来,「我很想知道,你受了什么人的指示,为什么一定要在学生和学生家长面前拆我的台……你就没有想到,我不打你,何以取信於群众?」